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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直深信人与人之间是有缘份的。
比如我与人世间的缘份,父母生我的缘份,爱情的缘份,我与女儿及众多孩子相遇的缘份……今天得知,人到中年的我,竟然与小学老师有着重逢的缘份。
家里订阅着《烟台晚报》,我一向只翻看民俗类的文章。这几天忙碌,好几天的晚报来不及看,攒多了,寻思不看也罢。昨天晚上擦玻璃,随手从中抽出一份翻阅,原来没看过,便随手翻看。两会的我自然不感兴趣,本能地翻到熟悉的编辑所编的版面,不期然遇见了一位认识的作者的文章,倍感亲切,浏览之下,看到我老家的地名:松山,于是正襟危坐。再读下去,便激动得不能自持,一个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:崔华功!
我让自己冷静下来,向记忆做了确认,不错,我这么多年时常忆起、常怀感恩的老师,确实叫这个名字:崔华功。
我生于农村,大学之前一直在农村读书。
启蒙教育应该是父母始,或者育红班始。但农村的老师半农半教,在我四年级之前的老师,教学是老师谋生计的副业,一个月可以得到十块二十块的补贴,是他们在庄稼地之外辛苦的动力。
遇到崔老师之前,我还没有过专职的老师。
常常在农忙时节,老师们甚至招呼也不和我们打,就奔向田野抢农忙,我们也作鸟兽散,满山遍野多了童子军。
即使不赶农忙,那些不专业也不敬业的老师会在课间聚在一起玩起保皇,投入到忘记学生。于是,学生们在操场上快乐地玩耍——跳房子,玩石子,跳绳,两棵高大的树之间拴上绳子荡秋千;因为学校旁边便是农田,也有惊险大片,游走的蛇经常被调皮的男生追逐……我一下子能踢一百多个毽子就是那个时候练成的,我让蛇吓破的胆至今不能修复,也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。
后来,从外村调来了一个新老师——
他让我们上课必须按作息时间表来,迟到了不能如入无人之境晃进教室,要喊“报告”;上课不能吃东西,也不让女生在课堂上玩女红织围脖;衣服不能披着,要穿板正了;我们甚至有了作文课、体育课、音乐课!
这个老师便是崔老师。
他一下子让我们这些野孩子有了纪律;让校园里除了喧闹有了琅琅的读书声,以及戏曲声!是的,崔老师教我们当时流行的主旋律《社会主义好》、《学习雷锋好榜样》;崔老师会拉二胡,会唱吕剧、京剧。我高中以后赖以在班级文艺演出上招摇显摆的京剧、吕剧,全是他教的,至今《红灯记》、《借年》、《小姑贤》我还能哼唱出来。但我当时淹没在众多唱功厉害的女生中,崔老师组织了四小花旦,在学区的“六·一”儿童节表演,技惊四座啊。。
仅仅如此,这段学习生涯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黯然,它之所以在我的记忆中闪亮,是因为崔老师于我个人而言,有着特殊的意义。
好多文学爱好者,都有“余幼家贫,好读书,苦无书”的窘迫,我也是。我曾经为了一本书,攒下了2.9元,七里外的公社大集上,我不舍得买。回家后,仍然惦记,又折回买下。谁家有书,为了守信用继续借到,每每捧书于人家门口外看完好借下一本。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文字的积累,写起作文便得心应手。但崔老师之前,没有老师欣赏,以为别人也是这个样子。
突然有一天,妈妈回家欣喜地说:“今天你们那个崔老师啊,说你够会写作文了,那个小猫写的和真儿的似的!说耳朵像勺子,哎呀……”然后陆续听到更多的人夸我,到同学家里,知道了我是“别人家的会写作文、学习好的孩子”,因为崔老师在他们面前夸过我。
我一下子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,我一下子有了自信。
可是崔老师只教我们一年便要被调走,一个家长策划了一次到公社教育组的上访,让我们去截留下来崔老师。我们失败了。但我们接下来成功地把新调来的另一位崔老师哄走了!请原谅孩子们的无知吧,他们爱得执着时,还没学会宽容和尊重……
崔老师对我的影响却恒久地留存下来了:及至上了初中,我习惯了每篇作文都被老师当作范文;及至高中,每每在文艺演出上被同学点唱一段吕剧或者京剧时,我便觉得崔老师一直在指导着我;及至高考歪打正着读了中文系,我也默认这是我和文学的缘份了。
但后来这一切,崔老师并不知道,这一切只在我心里,我也以为将只有我知道。久不联系,遗憾分别即是永别。岂知,人生有着美妙的机缘。我竟然因为偶然于多年前认识了一位宣传工作者,多年前认识了一位编辑,得以与崔老师重逢——不,还没有。但我立即在QQ上给编辑留言:“请您帮我找一下崔老师的电话吧!”
今天,我给老师拨通了电话——
“老师,我看到了报纸上与您有关的一篇文章,我是您的一位学生!您在松山前铺村教过小学,我就是那个村的……”
“哦,你是***吧?”老师一下子喊出了我从前的名字!我不知道是我太激动,还是电话太紧张,在我约老师今晚共进晚餐时,在老师解释他小外孙今天生日时,电话戛然而止——我电话没电了!
崔老师,是从您那里开始,我真正有了学生的身份,懂得了学生的规矩;崔老师,是您给了我文学的启蒙,让我会舞文弄墨,会在纸上花拳绣脚。然而,回忆起您来,我却只能用最真挚的情感来敲击着键盘,对过往进行激动而甜蜜的追忆,并向老师道一声,新年快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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